冻浦

但愿我们能温柔地目送

烟火台上


Inspired by:《阿楚姑娘》袁娅维

OOC/不甜预警(但应该不算BE)




01.


马嘉祺是腊八节回的家,那天并没有人去接他。


一家人在家忙着做过年的菜,小酥肉,炸带鱼,看到他回来了才记得去日历前撕掉几页。


马嘉祺把背包放在屋子里,洗了洗手,母亲便拿着一包东西递给他。



“正好你回来,去,给小丁家送点糖包。”


马嘉祺应下,接过还冒着热气的布口袋。




于是丁程鑫听见人敲门,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人坐在院外的石墩子上,手里还有没啃完的半拉糖包。


“回来了?”


马嘉祺咬了一口糖包,闷着声点点头。


最后一口没了糖,他犹豫半天也不往嘴里塞。

丁程鑫看得心烦,转身去屋里端给他半碗棒子面粥。



粥还烫,马嘉祺端不住,就捏着耳朵把碗放在石墩上,一小口糖包也挨着碗沿子搁着。


“给,妈给你的,说你爱吃糖包子,特意给你做的。”


丁程鑫睨他一眼,把布兜的口子攥紧。



“那你还偷吃?”


“饿了,就吃了一个。”



马嘉祺笑,盯着丁程鑫看了一会儿。



“进去看看小楚?她最近…”




话没说完,马嘉祺飞快地把最后一口糖包拿起来塞进嘴里,棒子面粥喝了两口。



“不进去了,家里忙着,改天来。”




02.


马嘉祺和丁程鑫俩人是打小就一起长大的。


当初娘胎里定了娃娃亲,马爸爸还为此专门去市里请人打了一对银镯子。


可没成想,春还没冒尖的时候丁家添了个小子,当年腊月,马家也生了个男孩。


银镯子用不着,到底是被两个母亲压在首饰盒里,就这么算了。可两家的交情还在,两个小的也自然从小就好得不分你我,裤子都拣一条穿,娘也一起喊。




丁程鑫六岁那年上了小学,放学回来后淘得一身泥,父亲拦住他,说母亲在睡觉,叫他别去吵。



“程程,妈妈要给你生个小妹妹喽。”




妹妹。


丁程鑫对这个词起初不是太有好感,他同桌小胖家里就有个小弟弟,据说每天都把他欺负得不行。



马嘉祺听见以后放了手里的作业本,脑子里似乎有点混沌。



妈说了,妹生下来就给你做媳妇儿。


丁程鑫讲得直白,讲完又不肯抬头看马嘉祺的脸。




“不要…”


马嘉祺话不多,抬手擦掉了作业本上的错字,一笔一画改好。




“不要也得要,妈说了,她还有个银镯子就是给妹的,你也有一个,不信你去问。”


丁程鑫执着得很,八匹驴都拉不回来的倔劲儿。





“妈说过,那原是咱俩的。”


马嘉祺头也不抬,顺便把丁程鑫本子上的错也改了。





03.


妹妹出生那天,丁程鑫回家晚了。进了院门才看见外婆拎着个口袋要出门。



“妈妈给你生妹妹了,去看看不?”


丁程鑫捏着衣角说好,转身又回屋里拿了前几天手工课做的小风车。


后来上户口,爸妈都急着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丁程鑫站在小摇篮床边,看着小姑娘的脸,伸出指尖碰了碰。




“叫小楚吧。”

丁程鑫说。




小姑娘太小了,楚楚可人的。

而且,马嘉祺那天总在作业本上写不对的那字儿,就是“楚”。

丁程鑫记得好清楚。




小楚早产,生下来身体就不好,自然全家都依着她。丁程鑫更是宠她宠得没边儿没沿儿。


能抱着绝不让小楚走路,有肉吃也绝不让小楚喝汤。



马嘉祺刚开始态度一般,只逢年过节上家里给小楚买点小东西,放学回丁家写作业,也对咿咿呀呀学说话的小姑娘视而不见。


后来小姑娘学走路的时候摔了,他下意识去抱,拍拍小衣服,转手把小楚拉在怀里笨拙地哄。



好在小楚长大一些后也不是太粘他,这边管丁程鑫只叫一个“鑫”,那边就规规矩矩背着手叫嘉祺哥哥。




再后来俩人一起上了初中,身边男孩女孩都有点春心萌动的意思。


马嘉祺是学生会的第一批,每天白衬衫上都要别一个学风督查的标,查迟到的时候一圈姑娘去看。也偶尔在抽屉里发现信封。




粉红色的,沾着点香水味儿,又每次都被丁程鑫拿走。




丁程鑫对娃娃亲这件事上心得过分,凡是马嘉祺和女孩走得近一点,他都要小楚这小楚那地酸他。




“你有完没完?我说了我不跟小楚好。”


马嘉祺皱着眉,牙咬得紧。自行车也撂在一边花坛里,撸了撸袖子。


“不好也得好,老一辈定的规矩,你懂不懂?”

丁程鑫也不甘示弱,校服摔在地上就跟马嘉祺急眼了。



回想起来那是两个人打的第一架,好像也是最激烈的一架。激烈到路过的没人能劝住,只好跑去两家叫了大人来,硬生生才把俩人掰开。


马嘉祺脸上挂彩,胳膊脱臼,全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地方。


丁程鑫也好不到哪里去,被马嘉祺摔在地上,后背一大片青青紫紫。




可问起来为什么打,两个小孩都只是跪着,一声不吭。



小楚站在旁边,看着两个哥哥身上都是伤,心疼地吧嗒吧嗒掉眼泪,又接热水去,帮丁程鑫擦了脸,又洗了洗毛巾,跑过去给马嘉祺擦。



不过从那以后娃娃亲就成了两个人的死穴,一个不提起,一个不搭腔。




银镯子在小楚初中毕业那年被拿了出来,打成她手腕的尺寸,带上刚好合适。


马嘉祺也在那年考上了市里的大学,暑假拉着车站的人倒了一批烟酒,也算小发了一笔。



高考丁程鑫压根没去参加,寻思着帮家里做做生意,供妹妹上学。



马嘉祺走的那天他去车站送他,帮他把行李搬上车,自己才又下来站台。




放好了东西,马嘉祺就贴着车窗玻璃看着他笑,半晌指了指丁程鑫的口袋,说了句话。


看那口型是,



“记得拿。”


刚说完火车就开了。



丁程鑫在外面追了两步,喊着问你说什么,火车却开得太快,马嘉祺的脸一瞬间就不见了。




回家的路上丁程鑫才想起看口袋,发现里面塞了个信封,里面装了好多钱。


原来暑假赚的那些,马嘉祺原封不动全塞给他了。





后来丁程鑫拿着钱又添了点,租了个小店面,就在那里开糖烟酒铺子。晚上六点准点把摊子丢给雇的小管帐,骑着自行车上学校接小楚回家。





04.


马嘉祺上了大学后也就寒暑假才回来,一年见不了几次。


小楚上了高中,身体不好,要做手术,丁程鑫就带着小楚去马嘉祺的城市,去那里最好的省医院。


接到电话的时候马嘉祺刚下晚课,出了门就打辆车赶去医院,才见到要去抽血的丁程鑫。



做手术耗身子骨,医生说血库的血怕要不够,有同血型的,就先抽点备用。


丁程鑫说,我是她亲哥,抽我的一定行。




进手术室前,丁程鑫一脸视死如归,拉着马嘉祺的手腕说,马哥你得答应我个事。


马嘉祺忍不住笑,又不是要死了留遗言,搞得还挺正式,但还是抬手覆着他的手背,说你尽管说吧。



“你得娶小楚。”


马嘉祺一愣,转而抬头对上丁程鑫的眼睛。



“我就认识你这么一个好人,小楚跟你,我放心。”


马嘉祺最终还是点头了。目送着丁程鑫进手术室,又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



05.


再见到马嘉祺是几天以后的集市。



小楚最近身体状态越来越差,丁程鑫就每天早上去找老医生拿药,路过集市,一眼从人群中盯到一个瘦高个儿。


马嘉祺刚买了一条鱼,盘算着再买点芝麻糖什么的,冷不丁就被拍了拍肩膀。



丁程鑫站在他身后笑,问马哥要不要中午赏脸去家里吃顿饭。


马嘉祺想了一下,也不是不行,就拉着丁程鑫先回家送鱼。



送了鱼刚要出门,马嘉祺又跟忘了什么事儿似的拐回屋里。



丁程鑫跟着他进了卧室,看见他从抽屉里拿了个小袋子。



“来,你过来。”


丁程鑫走到床边,才看见马嘉祺从袋子里掏出个亮晶晶的东西。



“给你买的,我都忘了差点。”



手心里躺着条项链,简单的款式,缀着个圆圆的小银牌。



丁程鑫把它拿起来看,又放回手心。



“不喜欢?”


“没有…”



丁程鑫捏了捏小银牌,


“买这个干嘛,我又没场合戴。”


“觉得好看,就买了。”




马嘉祺说着又从袋子里掏出个长条的东西。


“这是给小楚的,我看女孩子都用这个,她涂着应该也好看。”


马嘉祺拔开盖子,红色的膏体被旋转出来。



“口红啊,学校让涂吗?”


丁程鑫好奇地去看,闻到淡淡的香。



“什么样儿的?”


马嘉祺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也没试过,看班上女孩买,他就让人帮忙带个。



“要不你试试?”


马嘉祺就是开个玩笑,没成想丁程鑫还真的点点头。



“这怎么涂啊…”


丁程鑫接过来看,半天也没能下去手。


“你别动…”


马嘉祺正了正身子,离得更近了些,抬手轻轻捏住了丁程鑫的下巴,口红拿在手里旋了出来。




红色的膏体被捂得有点软化了,涂在丁程鑫嘴巴上很着色。


丁程鑫下意识闭着眼睛,就只能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脸上,不自觉地红了耳朵。



“好了,你抿一下看看。”


马嘉祺轻轻撤开了,等丁程鑫睁开眼睛,才领着他来到穿衣镜前。



他嘴唇不是薄的那款,涂着口红更好看。


莫名的,马嘉祺觉得有点口干。




“好奇怪哦…”


丁程鑫左右照了照,才抬手拿纸把嘴巴上的颜色擦掉了。


“不过小楚应该很适合。”


他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马嘉祺也红了的脸。



06.


小楚在床上躺了有个把月了,那年的手术虽然顺利,可效果也只保持了半年,治标不治本。



丁程鑫不信邪,还是每天都给小楚煎药,说明明自己小时候喝了农药,那个老中医都能把他救活,小楚只是身子弱需要调养,其他不碍事的。



看见马嘉祺来了,小姑娘也开心,撑着身子慢慢起来,乖乖地坐着。



丁程鑫去厨房把药端过来塞到马嘉祺手上,就说帮妈妈看火,一转身没了人影。



马嘉祺坐在床边,小口小口地给小楚喂药,又把口红拿出来塞在她手上。




“我们小楚涂这个肯定好看,回头身体好了,嘉祺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姑娘点头,拔开口红盖子细细地瞧,半晌才问了马嘉祺一句:



“那带哥哥一起去,好不好?”


马嘉祺愣了一下,摸了摸小楚的头,都答应下来。




“嘉祺哥哥,我哥他很喜欢你的,你要对他好一点,不要让他哭了。”


小楚的表情很郑重,也很认真。



哭了?


“你哥他,哭了?因为我?”



小楚点点头,说上次马嘉祺在学校外面出车祸,医院打来电话的时候丁程鑫吓得没了魂,半夜嚷嚷着要去城里看他,后来也是说只是皮外伤,才冷静下来。



“他那次听说你没事了,坐在屋里眼泪掉得可凶了…”


马嘉祺张了张口,又闭上。




“好,对他好,都听小楚的。”


“嘉祺哥哥,我哥他全世界最宝贝的就是你了。”





中午吃完饭,小楚难得精神很好,说想去河堤上转转。



小时候丁程鑫和马嘉祺就经常带她去那里。


河堤边有泥巴,两个哥哥舍不得看小楚的小裙子弄脏,就半抱半背地把她带过去。



这次也是一样。


小楚走不动路,丁程鑫和马嘉祺就轮流背着她,另一个人打水漂给她看。


马嘉祺打不过,还要和丁程鑫顶一句嘴,挨到一个结实的脑瓜崩子。



“小楚,喜欢哥哥还是喜欢这个傻子?”


丁程鑫背着小姑娘,抬手指着前面的人。



马嘉祺还是穿了件衬衫,风吹动起来鼓鼓的,头发也被吹得乱了套。



“都喜欢。”


小楚趴在丁程鑫背上,笑着冲他讲。


07.


那天晚上马嘉祺回家就觉得被风吹得头痛,路过丁程鑫的小卖部顺走了瓶可乐,回去就掺着姜片一起煮,喝下一大碗后捂着去睡了。



这一睡就是一晚,直到天蒙蒙亮,马嘉祺才被母亲喊醒。


“妈,天还没亮呢,多睡会儿的啊…”



母亲却好像很严肃,执意要他起来的样子。




“嘉祺,你去看看吧…”


“小楚没了。”




跑到丁家门口,马嘉祺打远就看见丁程鑫站在风口抽烟。黑色衬衫看上去单薄极了,橙黄色的光在风里忽明忽暗,似乎刚点上不久。


他走过去,抢了烟头吸了一口,丢在地上踩灭。


一抬头,挨了丁程鑫结结实实的一拳。



于是他也不示弱地,揪住丁程鑫的领口,喊着问他你犯什么毛病。



“滚。”


丁程鑫只丢下一个字,就跨进院里,闩上了门。




小楚今年还没满十八岁,按镇里的规矩,小孩子早逝不宜摆大。门口只搁上两个花圈,灵堂就在客厅里撤掉桌子摆。


马嘉祺跟着鞠躬,完了以后站在丁程鑫身边。


他不讲话,只跪在地上,不知道跪了多久。




“嘉祺,你拉着程程进去歇歇吧,一天了…”


丁妈妈心疼儿子,小声拜托马嘉祺劝他。




马嘉祺见他不出声,干脆也走过去,顺着他身边的空位跪了下来。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能熬。


丁程鑫不起来,马嘉祺也不肯起,气得他心里暗骂一百句丁程鑫神经病。


小楚还说要他对丁程鑫好些,可这人,显然不领情。




半晌,草席上一声响。

马嘉祺偏头去看。

于是那声音像雨点一样,砸得越来越密集。



“丁程鑫…”


话音没落马嘉祺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丁程鑫揪着他领子小声哭,抽抽搭搭地说,嘉祺,小楚走了。


怎么办,我没有妹妹了。




直到这时马嘉祺才真的反应过来,心里猛然豁出来个大血口,跟着丁程鑫的眼泪一起淌。


可他不敢哭。


小楚最喜欢的两个哥哥,一个已经哭成这样了,他再哭,怕小姑娘会难过。




再说,他答应了小楚,要照顾好他。


马嘉祺伸手覆上丁程鑫的胛骨,一下一下慢慢帮他顺着。嘴上依旧笨拙地哄,说不要哭,我还在呢。



虽然他觉得这样说大概只会给丁程鑫添堵。




怀里的人似乎很受用,搂住他的脖子不撒手,眼泪就噼里啪啦砸在身上。





那晚马嘉祺没回家,为了第二天帮忙,直接留在了丁家睡。



丁程鑫忙完后去拿了碘酒。


马嘉祺本就瘦,颧骨直挨他一拳,这会儿还血灰一团。




“打不过还不知道躲吗?”


马嘉祺假装痛得龇牙咧嘴,皱着眉逗他。



“就你,我躲了指定挨得更惨,能不能跨出你家门坎还在两可。”



丁程鑫闻言手一重,按在马嘉祺伤口上。



“哎,疼疼疼疼疼。”


“真他妈打你的轻。”




上完药简单洗漱了一下,两个人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大冬天钻一个被窝,不爱穿裤子,只不过现在是背对背躺着,光溜溜的腿贴在一起,谁也不敢动弹。


一天下来事情繁多复杂,两个人却都毫无睡意。



马嘉祺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到底是无法接受事实,整个人都有点呆滞。


直到背后的人念了他的名字。




“嘉祺。”


“嗯,在呢。”




丁程鑫在那边叹了口气。


“小楚她…其实不是我妹妹。”



马嘉祺惊讶得翻了个身,死盯着那人的后背。



“什么意思?”


“那次做手术的时候医生跟我说,血型不对,妹妹不是亲的。”


说完丁程鑫笑了。




“后来我才知道妈怀的根本不是个女孩儿,生的那天才发现胎位有问题,难产后没保住小的。小楚是他们在产房外垃圾桶里捡的。”


丁程鑫原觉得眼泪都流干了,这一下鼻子又酸,赶紧吸了吸。



“所以我才得对她更好啊,小楚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马嘉祺动了动身子,到底是不知道讲什么好。大学里的汉语言老师教了他那样多的文化,可他一句也想不起来。只能是直白地挪了一下,扣着丁程鑫的肩膀把他抱在怀里。



“对不起,嘉祺…”


突然冒出一句道歉。



马嘉祺手背上就又凉了一下。


“对不起什么?”


“我要是带小楚看好病,等她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嫁给你了。”


丁程鑫闷着声音笑了笑,没推开身后的拥抱。



“这下可好了,害得你没了媳…”


话吊在空中讲了一半,就被强迫中止了。



丁程鑫感受到耳侧的温度,整个人僵住。


他的后背就贴着马嘉祺的胸膛,甚是能感受到里面精彩热闹的节奏。




他俩都没过实打实的亲吻,所以这是第一次。

像盘古开天辟地那样敞亮的第一次。



可说到底也只是嘴唇贴着耳后的皮肤,仅此,马嘉祺不敢再挪动。




最终还是丁程鑫撑起身子撤了撤。



“睡吧,明天要忙。”


08.


灵堂摆了四天,第五天早上送去火化。


原本镇上还没流行真的火葬,只是丁程鑫左右劝,才让一家人同意了这种方式。



爸妈哭得没人腔,一早决定好不跟着去火葬场。




没有声势浩大的送葬吹响,只是两个哥哥抱着照片和灵位,在门口摔了香炉。


丁程鑫已经不再哭了,只是冷静地安排大大小小的事宜,选骨灰盒,选墓地。


小楚还是躺在玻璃冰柜里,周身铺了鲜花,怀里还抱着她最喜欢的玩偶。


那还是丁程鑫卖了第一批货后上城里最好的商场给她买的,是外国的玩具。




等火化的时候,丁程鑫蹲在了院外的地上。

口袋里塞着半包皱巴的烟,几块钱的红双喜。



马嘉祺上门口去买灌饼,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丁程鑫蹲在地上,一支烟烧了快一半,烟灰都要烫到手。



“别抽了,吃。”



早上走得早,也没人有心思给他俩安排早饭。这会儿半晌午,饿得心里慌。



马嘉祺抢过烟叼在嘴里,把饼递给他。


丁程鑫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才一手接饼,一手抢烟。



“要抽自己点去,别抢哥的。”


马嘉祺就顺手去他口袋里摸,也掏出皱巴巴的烟点上。



两个人就着几口烟,囫囵吞枣把灌饼塞进去。

谁也没问谁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火化进行得很快。


丁程鑫从入殓师手里接过小盒子的时候,都甚至还是烫的。



小姑娘身体小,也许就在里面刚好。


马嘉祺接过盒子,抱了半道儿,剩下半道儿又递给丁程鑫。




墓地要等五七后才能下葬,一家人干脆就决定五七之前先把小楚带回家,再等刻碑什么的事。


人在屋里商量,马嘉祺和丁程鑫就在院外给小楚烧纸。




丁程鑫原不是絮叨的人,这烧起纸来话居然没个完,念念叨叨让小楚收钱,有事记得托梦,想吃啥给哥说。




“行了,再说小楚烦你了。”


马嘉祺去握他的手腕,一手纸灰蹭得到处都是。


“我不说这孩子不肯要呢。”


“人家小楚都知道的好吧,比你明白多了…”



丁程鑫不管,嘴里还说着她小妮子,懂个屁的,什么也不懂。




马嘉祺脑子里却突然飘出来那天小楚的话。




她说,我哥全世界最宝贝的就是你。

最宝贝的,全世界。





09.



过罢了年要开学,马嘉祺想请几天假,反正是最后一学期,实习也搞完了,有时间等小楚五七过了再回学校。



可丁程鑫死活不同意,推着他去买车票,甚至人都到家里帮他收拾行李。



“你就这么不想我?”


马嘉祺没好气地站在一边。



“想你干嘛?烦得,你走了我反倒清净些。”



收完东西,丁程鑫皱着眉拉马嘉祺出门,两个人一道走过河堤,走过土地庙,就坐在镇外的石台子上。



那处原来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烽火台,后来让炸成平的,小孩子就爬上去玩。



俩人已经很久没一起来过这里,没想到周围都长满了野花。



丁程鑫把袄子脱了枕在脑袋底下,就这么抬眼去看天上。



马嘉祺见状也躺着,问丁程鑫看什么。




“妈原来跟我说,人死了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真的假的?”



马嘉祺想了想,说应该是真的。



“那小楚也不是星星…”


丁程鑫的语气似乎对此深信不疑。




“我们家小姑娘,是月亮。”





火车是第二天一早的。


依旧是丁程鑫送,借了二叔的小摩托。


冬天天亮得迟,马嘉祺出门就看见摩托车上的人裹得只剩眼睛,催他赶紧上车。



“把你送走我就彻底安生了,铺子好些天没开张,你再不走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东西照例是丁程鑫帮着拿上车,他再趁车没开下来,站在月台上。


可这次马嘉祺也跟下来,面对面跟他道别。




“你要是想散散心了,就上城里找我去,知道吗?”


他没说的是,这个暑假不一定回来,要安排工作了。怕说了,丁程鑫提早就开始难受。


“知道了,放心吧。”


丁程鑫搓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就在风里被马嘉祺抱了个满怀。



那天晚上的感觉又冒出来,激得他忍不住红了耳朵。



“好好的,养不了小楚,我也能养你。”


马嘉祺说完也没个想等回复的意思,侧过头,飞快地贴着他的后颈吻了一下。



“走了…”



他说完就跟着人群上车,也没再贴着玻璃和丁程鑫招手。



一直到火车开走,丁程鑫才觉得那个吻在后颈烫得不行。





10.


再见到丁程鑫的时候,马嘉祺刚找好工作,准备把东西搬进租来的小房子。



丁程鑫在火车站等了他好一会儿才等来人。



“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正值秋天,马嘉祺披了件风衣就过来,离上海滩的许文强就差一顶帽。



“给你个惊喜呗。”



马嘉祺笑他幼稚,抬手去接他手上的行李,冷不丁握着手腕,摸到个硬硬的东西,心下愣住了。



丁程鑫笑着捋开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银环。





“小楚火化那天说不让带首饰,我就给取下来了。”


“铺子我给卖了,店面也租出去了,以后就跟你了。”



马嘉祺还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二十多年的灰土都被吹散了,一时间让他无所适从。也分明从丁程鑫眼里读到了那样的感情,却不敢确认。




“说句话吧好歹。”



丁程鑫甩开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只镯子,掰着他的手腕扣上。



“我问了,确实原来是咱俩的。”



马嘉祺张了张口,半天哑着嗓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丢了手上的行李,紧紧地把丁程鑫抱在怀里。


外套沾着风的味道,丁程鑫很久没闻到过。




“老一辈的话还是得作数。”


马嘉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




“那就作数。”









评论(70)

热度(2925)

  1. 共23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